对一生的承诺能持续几秒钟
将来如果有人回望21世纪中国人的相亲模式,那么,江苏卫视的《
九游会老哥俱乐部论坛非诚勿扰》,无疑将成为这个时代国人最典型的男女交友方式。目前它已经成为除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之外,全国“非虚构类”电视节目的收视率冠军。在该节目中,一位女嘉宾阐述的“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车上笑”的真情告白,几乎成为印证一代“物质女孩儿”的历史铁证。然而,不管这个节目中个人的爱情观怎样千差万别,在一个以视觉文化为主导的大众传媒时代,“非诚勿扰”的文化影响必定使其成为这个时代典型的相亲模式,进而使它进入21世纪的中国风俗史。
电视,不仅是视听乐园,它还是社会公器,是国家的舆论平台,是价值观的传播通道。如果你在现实生活中要给一位姑娘介绍对象,你可能同时带着两位男士让她挑选吗?我想,你肯定不会。同样,你也不可能带着两位姑娘去见一位男士。因为这对男女双方来讲都近乎是一种侮辱。可是,一种在现实生活中不允许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就允许在电视节目里发生呢?24位年轻靓丽的女嘉宾可以在舞台上同时选择自己的恋爱对象,并且彬彬有礼地去表示她对一位别人也喜欢的男嘉宾的青睐。如果,我们是在商店里买东西,面对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怎样千挑万选也不会有人管你,可是,现在是在五光十色的电视演播厅里选择你的爱人,情况显然就完全不一样了。
对电视观众而言,《非诚勿扰》与其说是一种服务类相亲节目,倒不如说是一种娱乐类游戏节目。看着年轻靓丽的青年男女你方唱罢我登场,整个节目像是一台连续剧式的话剧演出。男女嘉宾要么唇枪舌剑,要么甜言蜜语,加上主持人相互之间的调侃与争辩,有时比一场话剧还更好看。其实,要真是一台虚构的爱情游戏倒也无妨,可是,“非诚勿扰”偏偏是一场用真人来出演的现场表演。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可以通过智力的博弈来做游戏,诸如围棋、象棋、桥牌:我们也可以通过体能对抗来做游戏,类似足球、篮球、乒乓球;可是,我们能够利用人的真情实感来做游戏吗?易言之,我们难道能够像观看相扑、摔跤那样在“非诚勿扰”观看人的情感对抗吗?不幸的是,现实确实如此。设计来设计去设计的竟然是人的情感,计算来计算去计算的也是人的情绪。
如上所述,《非诚勿扰》不只是在价值观的传播方面直接挑战传统的爱情观念,而且也在人们的情感交流上也颠覆了那种一对一式的典型模式,虽然有人在这种游戏规则的放纵下依然坚守自己的情感选择,但是更多站在台上的青年男女还是不得不随着节目的规则改变自己的情感选择方式,来适应节目的编排。谁能够有勇气在被自己心仪的人拒绝后而离场呢?这恐怕比参加(到场)艰巨百倍。尤其是最近《非诚勿扰》分别又增加了一个一见钟情式的“爆灯”的环节和一个即兴式的“选择”环节,更是强化了这个节目的游戏性质。在这种娱乐逻辑的驱动下,这个节目越是娱乐,越是商业,这个舞台必然会离人们的情感世界更加遥远,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人会去拿自己的情感当游戏,只有在电视节目里有人为了寻找自己的生活旅伴,才会就范这种游戏的逻辑。最起码他们是在以自己的表演来换取相互结识的机会——而这种非同寻常的选择机会只有电视这种大众传播媒介能够提供。电视,这个曾经被文化学者抨击得体无完肤的赚钱机器,现在,是不是又要面临新的历史诘问呢?
在浙江卫视2013年3月2日《转身遇到他》的相亲节目中,一位男嘉宾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这个语文老师当即背诵了清代文人张潮的《幽梦影》“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风声,水际听欸乃声,方不虚此生耳。”他接着对女嘉宾说,“此时此刻,我听到的只有你的声音,我愿意一生一世陪伴你。”遗憾的是这位能说会道的老师并没有赢得女嘉宾的芳心。根据游戏规则,在女孩离场之后,四位男嘉宾将对新上场的女孩开始新一轮的选择。当背对着他们的另一位女孩出场时,这位老师还没有看到女嘉宾的面容就根据声音急不可待地第一个转过身来——他又有了喜欢的女嘉宾。前后还不到一分钟,这位男老师就当着成千上万观众的面将自己的山盟海誓撕得粉碎!在游戏规则允许他们另作选择的时候,我们对他的选择应当无可厚非。但是,也有始终坚持自己心动女生的人,就像一位名叫李帅的男嘉宾,颇有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义士之感。在被现实的铁杵戳得千疮百孔的爱情理想面前,他在现场上守住了自己对情感的一份真诚。他是很少的能够跨越“非诚勿扰”这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界限,呵护住内心世界边界的人——他们是我们这个世界在情感领域的圣人。
在此,我们并不想用道理去改变什么,因为,在这个利益决定一切的世界里,好像越来越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了。我们也根本无意想要取缔类似节目的意图,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我们所要做的事情也许就像在香烟的包装旁边注明一行字:吸烟有害健康。让那些终日与电视为伍的“烟民”警惕视觉世界里的“尼古丁”。对那些能够给电视台带来巨额收入的电视娱乐节目,也保持一种清醒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