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游会老哥俱乐部论坛


在《创业》遭到封杀之后……

38年前的春末,穿着军装的白桦,从武汉军区创作组来到八一电影制片厂,着手修改电影文学剧本《电锤之歌》。有一天,九游会老哥俱乐部论坛贺捷生打来电话,说有要事相谈,须尽快见面。
在战火中诞生、在北京大院里长大的贺捷生,是贺龙元帅的长女。自北京大学历史系毕业后积极报名支援边疆建设,成为青海民族学院一名历史教师,旁人几乎都不知道她的特殊身份。“九一三”事件林彪坠机身亡后,贺捷生被调至中国历史博物馆工作。回到北京,当她了解到父亲于1969年6月9日15时4分被迫害致死,不知哭了多少回。为了查明真相,给父亲沉冤昭雪,她于1975年4月上书毛主席,要求寻找父亲的遗骸,平反昭雪,补行葬仪……
我们之间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白桦与贺家有着不寻常关系。1952年,在西南军区38师任俱乐部主任的白桦,被突然调到了西南军区司令员贺龙身边工作——撰写革命战争回忆录,这样的因缘际会,使他与贺家结下了深厚情谊。薛明(贺龙夫人)非常喜爱这个英俊潇洒、有文有才的小伙子。那时,贺捷生是一个15、16岁的小姑娘,她是贺龙与前妻蹇先任的大女儿。1935年11月,贺龙打完一次胜仗后,正巧蹇先任在老家湖南省桑植县生下了一个女孩,便取名叫贺捷生,意思是捷报频传的时候出生的,也是希望她今后的人生捷报频传。自从白桦来到贺家,贺捷生喜好与白桦谈诗谈文学,相聚甚欢。白桦还常常把正在上幼儿园的贺鹏飞(贺龙与薛明之子)、贺晓明(贺龙与薛明之女)搂在怀里讲故事。正因为与贺家有着这样亲近的关系,白桦迅速来到西便门南礼士路的国务院家属楼——蹇先任居住在这里。
贺捷生开门见山,“你对当前的文艺状况有什么看法?”白桦坦率地回答,“八个样板戏,一枝独秀。去电影院,就看《新闻简报》。”贺捷生深沉地叹了口气,说,“是啊,电影院成了开批判大会的会场,戏院舞台的主角是挨批的文化人和艺术家。”她没有再说下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贺捷生用试探的口气问,“你说这种现象要不要改变?”白桦叹了口气,说,“万马齐喑的局面当然应该改变,但不可能改变。”贺捷生不紧不慢地说,“你说得没错,不过,大家都唉声叹气,就不可能改变。所以,我想投入改变这种现状的战斗。”白桦惊讶地睁大眼睛,疑惑地问“战斗,怎么战斗?”贺捷生压低嗓音说,“摸一摸文艺界的真实情况和问题,汇总后写成材料上报给中央。”白桦凝神想了一会,反问道,“上报中央,还不是上报到江青的手中!”贺捷生信心十足地说,“未必,你应该相信,江青绝不可能一手遮天。”白桦的心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还来不及思索,自言自语地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弄得不好会家破人亡。”贺捷生冷静地说,“我都考虑过了,一想到爸爸被迫害致死,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一提起老首长,一股撕心裂肺的悲愤涌上白桦的心头,但他克制住自己,恳切地说,“你说,我该做什么?”贺捷生言词诚恳地说,“白桦,你和我一样,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你的良知使你永远变得那么纯粹和简单。你要知道,这可要冒很大的风险。”白桦坚毅地一笑,“我还记得你读中学时天真烂漫的样子。人到中年,能彼此携手,并肩战斗,值!”贺捷生会心地一笑,真诚地说,“我所以愿意与你推心置腹,是断定你和我一样,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思索。”白桦不胜感慨地说,“在传统文化遭受大劫难的年代,是作家就要痛定思痛。”贺捷生说,“面对黑暗,尤其清醒而痛苦地活着,不如……”白桦接过话头,加重语气说,“尤其栏杆拍遍,不如利剑出销!”
望着白桦义无返顾的不畏凶险的神色,贺捷生被深深地感动了。这些年来,世事变迁之剧烈,世态炎凉所催生的人生百态,不但没有改变了白桦的禀性,反而使他在丧失理性的诡异之中,依然保持着一个诗人的热情!白桦虽然已明白了贺捷生的意图,但不由得琢磨,如此重大的动作,贺捷生决不会贸然而行?便试探着问,“这件事,除了我们两人,还有没有其他的人知道?”贺捷生坦言相告,“我已看中了三位,还没有定,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后再定。”“哪三位?”“范曾、韩翰、张奇。”“我一切听你的。”“那我们明天与他们见面。”白桦想了想,问道,“你这样做,何尝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是不是有来头?”贺捷生诚恳地说,“白桦,我想,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你指的“渠道”是谁?
翌日,白桦随贺捷生来到东直门外新源里的一间小屋,见到了屋主范曾和韩翰、张奇。范曾是贺捷生同事,画家;韩翰是《人民中国》的记者,诗人;张奇经韩翰介绍认识了范曾,所在单位是蚌埠市文化局创作组,他正在北京电影制片厂修改剧本《小厂大路》。贺捷生庄重而仔细地谈了要收集整理江青一伙实行文化专制,破坏革命文艺事业的确凿的事实,写成有理有据的材料上报中央……5人都表了决心,还进行了分工。从这一天开始,白桦精神饱满地投入了无声无息的战斗。为了便于联系,贺捷生安排白桦住宿在她母亲蹇先任家里。平时,白桦亲热地喊老人家“蹇妈妈”。
蹇先任于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9年8月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是当地红军中第一位女知识分子。1935年11月带着襁褓中的女儿贺捷生,随红二军团踏上漫漫的长征路……她是第五届全国政协常委,并当选为中央纪律委员会委员。
贺捷生的家在月坛。她经常来母亲家与白桦碰头,一起对搜集来的文艺界所遭受歪曲、玷污,甚至扼杀的各种资料、信息,进行研究、评估,筛选,最终决定以《创业》遭受无端打压的事实为突破口,并形成文字。
《创业》是文化大革命中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故事片。影片以铁人王进喜为原型、以大庆石油工人艰苦奋斗的史实为素材,真实地再现了当年大庆创业时的艰难和石油工人的风貌。影片在全国公映后产生广泛影响,好评如潮。谁知,1975年2月,江青调看了《创业》后暴跳如雷,认为这个电影是为余秋里、康世恩等主管石油部门的“老干部”翻案,在政治上、艺术上都有严重错误。时任文化部部长的于会泳立即根据江青的意见,将正在热映的《创业》打入冷宫。江青并没就此罢休,她又以文化部核心组的名义,下发了对《创业》的意见,所列罪状达十条之多,并要创作人员为此作深刻的检讨。